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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箱子》

【序】

眼睛,用来观察,耳朵,用来倾听。

这是上天赐予你我的工具。

但你看到的和你听到的,就是全部吗。

还是说,其实我们一直被关在箱子里,看不真切。

那真相,又是什么?

你知道吗?


•1•

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墙壁,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屋顶的灯管是唯一的光源,大剌剌地洒下冷冷的光。

浅蓝色床帘让室内变得更黯淡,在这里,光都是冷的。

在这里,连影子都安静,一切都死气沉沉,像被锁进一个箱子里,不见天日。

病床上躺着一个穿着蓝白色条纹病号服的男孩。

瘦削的身形,苍白的皮肤,眼下浓重的乌青,微不可闻的呼吸。

他是那么虚弱。

冰冷的药液顺着塑胶管灌入他的身体,他双眼紧闭,似乎对外界的一切一无所知。

这么平静的少年,纤细的手腕上,带着色彩鲜明的红色手环。

那抹红色是那么显眼,在这个缺乏颜色的病房里。

病房的角落站着神色焦急的父母,好像在期待什么,但是又似乎被浓浓的恐惧包裹。

似乎在等待宣判,但显然,他们不知道结果是什么。

床头站着个铁皮柜子,时光剥落了几块它表面的清漆,取而代之的是斑驳的砖红色锈迹。

又一个冰冷的物件,和这个房间里的其他物件一样。

透露着浓浓的绝望,没有丝毫生机。

铁皮柜子上摆着一册翻开的病历,白色的内页里贴着少年的档案,还有医生留下的墨蓝色字迹。

一张薄薄的纸片被糨糊贴在病历里,涂出界的糨糊被风干变成一道白白的痕迹。

被折起一角的纸片上有着少年所有的信息。


•2•

【病历】

姓名:李林      性别:男

年龄:十八岁    职业:学生

主诉:常出现头晕,幻听的症状。渐起疑人害,被外力控制四周有余,自言自语,哭笑无常两周,对身边人有严重暴力行为倾向。


现病史:患者经历三个月前奶奶离世,有升学压力。和同学社交少,和老师同学关系不好,疑似遭遇校园暴力。两个月前幻听症状加重,校方声称患者有半夜在卫生间清洗衣物,洗手的行为,对其他学生造成影响,于是休学在家。患者在家时常有暴力行为,如打砸物品,经患者父母反应与患者以往行为不符,疑似人格分裂。患者副人格表现出反社会倾向,时常自言自语,起疑被人害。有时数小时不言语,情绪低落,拒绝与外人交流,饮食欠佳。与患者交流时出现副人格,副人格自称为李森,似乎对主人格李林产生威胁,存在试图伤害甚至抹杀主人格的意愿。


既往病史:无外伤史;无手术史;无肝炎史;无结核病史;无糖尿病史;否认高血压,冠心病史;无药物过敏史;咖啡因不耐受


四月七日:住院治疗后症状未减轻,副人格对于身体掌控时间变长,食欲极低,采取葡萄糖注射液补充所需营养。

四月二十五日:反社会倾向加强,今天对医生产生攻击行为,固使用镇静剂保证患者平静。

五月五日:患者出现伤害自己的行为,对于患者加强束缚措施。

五月二十一日:患者攻击行为倾向增强,提升重视程度至危险,将黄色手环换为红色。

六月三日:患者情况更加稳定,主人格求生意志加强,医生征求患者及其父母意愿后加大用药剂量,试图消灭副人格。

六月五日:加大剂量之后,患者陷入沉睡,加滞留针,使用葡萄糖注射液补充患者营养。


•3•

又是被老板留下来加班的一天。

连末班车都错过了。

“只能拦辆出租车回家了,想想还有点肉痛。”

刚从大学毕业的我就过上这种中年社畜的生活了吗,我在心里暗暗叹气。

“真的很不想干了啊”

就算满腹牢骚,现在也没有人去诉说了,更何况现在大学生那么廉价。

我抬头,往日里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竟只站着我和一个少年。

眼前的一切都透露着诡异。

一个瘦弱的少年,身高不超过一米七,却拎着一个比自己腿还长的老式皮箱。

我轻轻摇了摇头,想起新闻报道过种种案例。

“现在的小屁孩……”

“先生,我不是小屁孩,我成年了,”

我的思绪被那个少年的话打断,他故作神秘对我地说:

“我叫李林,这个箱子里将要装着我的尸体。”语气随意,说着,还甩了甩手里东西。

“小神经病,就是个空箱子嘛。”

我在心中发着牢骚,我真的不想在一个小孩子身上浪费时间。

我感觉更不对劲了,之前的那些话明明我没有说出口,为什么他一清二楚,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

“并没有,我只想回家。”

虽然打断别人很不礼貌,但是我真的很着急回家。

“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他无视我的抗议。

真是个没礼貌的孩子,可我没胆直接说出来。

我没理会那孩子,打开打车软件,试图打辆车回家。

一只手搭上我的肩,明明隔着衣物,我却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那只手很瘦,我却无法挣脱。

“但是我想说,别担心,我从不撒谎,”

他扭过头,朝我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再睁开眼,我已经坐在了一家咖啡厅的卡座里了,只有我和他。

而我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杯柠檬茶。

“你应该有咖啡因不耐症吧,以防万一,我给你点了一杯柠檬茶。不要太感动哦,我要开始讲了。”那个少年仍然在自说自话,语气戏谑。

快逃

我的身体,我当时只剩下这一个想法。

我想离开,但是无论我怎么挣扎,我的身体像是被捆在椅子上一样无法动弹。

我不知道眼前的少年是谁,但他一定不对劲。

这简直就像一场梦一样

一场噩梦

“前几天是我和我弟弟的十八岁生日,我们是双生子,爸妈都分不清我们。打小我就羡慕他,能去结交有趣的朋友,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我却只能待在房间里,出不了门。只能在囚笼里歌唱,就像是被关在箱子里一样。”

说着,那个少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但我的弟弟很恨我,他一直谋划着把我杀死。”

话锋一转,少年眼圈泛红。久未修剪的刘海遮住了投在他脸上的光,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真是奇怪,这一切都是。

我已经放弃逃跑的想法,选择把发生的一切当作一场噩梦

“有的东西是我们不可以改变的,但自己是不是要先做一个善良的人呢?”

我小心翼翼的开口,生怕触了这个少年的霉头。

“所以快把我放了吧,就当日行一善了。”

当然,这句话我没敢说出口。

可是那个少年仍自顾自地继续讲述。

“他一直把我关着,不让我出门。还计划着要杀死我!”

少年猛地拍桌而起,脖子上青筋暴起。

“他居然想把我关进这个箱子里,他简直是疯了,我们可是双生子。”

他把那个箱子狠狠摔在地上,然后抬头望向我的眼睛,就好像我能带给他答案。

但如果我不回答,就可能再也走不出这个诡异的咖啡厅了。

“对啊!怎么能这么过分呢!你们都还只是孩子而已,你快去报警吧,跟我在这耗着也没什么用的,”

我佯装激动,打算趁机站起来逃跑。

“走,我带你去警察局。”

我扭了扭身子,发现自己还是被禁锢在那个卡座里。

那个少年却看起来很满意,他冲着我笑了。

他眼里都是魇足,就像是刚饱餐一顿的野生动物。

“你也觉得他太过分了对不对?”

他歪了歪头,这样问我。

“对对对对,怎么能这么过分呢。”

我似乎抓住了生的希望,毕竟察言观色是社畜的必修课。

“这种人真是死不足惜。”

我皱起眉头,给他口中的哥哥下了定论,我并不在乎对与错,只要能让眼前的少年高兴就好。

只有这样,我才能活下来。

少年突然放开手,一脸不可思议。

“你啊,真是个天才。”

他倾身向前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又一次尝试站起来,但我还是牢牢地被禁锢在卡座里。

“确实该结束了,”他又自顾自地说。

我松了口气,准备起身,逃离的心十分急切。

“连自己都不记得是谁了吗,未免也入戏太深了吧,李林。”

他笑着冲我喊道,语调轻快。

我不理他,继续向前跑。

抬头,他却又出现在我眼前

他手里拿着一面镜子,镜子朝着我,上面却映出少年的脸。

不,是“我们”的脸

“想起来了?前几天才过完十八岁生日的人,为什么会做梦变成这样啊!”

他冷哼一声,似乎对我很不屑。

“算了,最后再送你个礼物吧。”

再睁眼,我眼前是一个公交站,我并不知道公交车从哪驶来。

我清楚的知道,公交车的终点是奶奶的家。

“要不是他们,奶奶也不会走。”

他打了个响指,眼前驶来了一辆八十一路公交车。

“做个好梦,李林。”

说完,他便消失了。

不由自主地,我走上了那辆公交车。

车上没有乘客,也没有司机,只有几缕残阳轻柔的落在座椅上。

过往的碎片如幻灯片一样闪过。

我叫李林,是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前些天是我的十八岁生日。

在奶奶离世后,我的症状加重了,我开始记忆力减退,时不时地失去意识,我的父母就把我送进了医院。

不久前,我的主治医生说我的症状有所改善,如果加大用药的剂量,只要我的意志够强,我的副人格就可能被消灭。

起初,我依言照做。

但日复一日的医院生活让我无比厌倦,在这根本看不到天空,更不用说自由。

像被关进一个箱子里一样。

看着父母期待的眼神,我还是对着医生点了点头,吞下了那些药片。

其实根本没有别人,我们都是李林。

但他也没有说谎,我们是双生子,只不过不是双胞胎,而是一体双生。

坐在那辆公交车上,我不知道会去往哪里,前面有什么在等着我。

但我知道,我是李林,我确实被关进了箱子里。

如他所言,无法逃脱。


•4•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身旁是父母热切的眼神,看着母亲欣喜的目光,他开口了。

“我感觉,像是从一个箱子里逃出来了一样,很自由。”

他笑得灿烂。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笑容出现了,甚至可以说,从没有。

笑容让病房里的冷光都显得更加温暖,就像阳光终于走进了这个它从未踏足的房间。

就算并没有窗户。

医生来例行查房,看着苏醒的少年,并没有露出像父母一样欣喜的眼神。

他问了少年一个问题,打破了这瞬间的温暖。

“你是谁,李林还是李森?”

人们的眼睛被失而复得的欢乐蒙蔽,反而遗漏了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像期待已久的光芒终于降临,但是久在黑暗中的人已经看不真切光的模样,光太耀眼了。

像过曝的照片,看不清画中人的脸。

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这重要吗?”

少年身上立刻没了刚才的灿烂明媚,面无表情地反问医生。

毕竟这病房连窗户都没有,又怎么会有阳光照射进来,就算祈求神迹降临,也只是人们的自我安慰。


•5•

“这重要吗?”

“我来给你讲讲李林的故事吧。”

少年将头扭了过来,这个简单的动作对他来说却颇有些难度。

他被保护措施束缚在病床上,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对他来说都很困难。

但是站在旁边的我,本能地感觉危险,我的身体告诉我我处在一个并不安全的环境里。

“坐吧医生,这会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就好像这间病房只是他的房间,而他,是这个房间的“主人”。

我顺从的拿了张椅子坐在了少年的床边,但我选择了他插着针管的那只手。

我很好奇,在眼前这个少年的口中,能听到一个怎样的故事。

因为现在我对他所有已知的信息,都像漂浮在空中的碎片,串不起来。

基本上都是他的父母告诉我的,但显然,他的父母对他关心不足。

甚至可以说,不在乎。

而他,也显然不是他父母口中的乖孩子。

我期待着,这个当事人可以把所有碎片串联在一起,让我真正看清楚这个少年。

他到底是谁?

“李林 ,从小就是一个被忽视的人。

他们都说李林是一个乖顺的,聪明的孩子,但他乖顺,恰巧是因为他是个聪明人。

他被需要做一个乖顺的孩子,所以他选择不去做任何违规的事情,选择做一个胆小、怯懦的人。

所有人都对他说,要乖,要听话,要做个好人,要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除了奶奶,奶奶只希望李林能高兴,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提到奶奶,我眼前这个少年冷静了些,语气也软了下来。

“奶奶才是一直陪着李林的人,会在李林难过的时候安慰李林。

奶奶会说,李林做的都是对的,奶奶会在李林害怕的时候保护李林。

奶奶不该被关在箱子里。

但是李林把奶奶弄丢了,那个蠢蛋,把奶奶弄丢了!”

眼前的少年似乎开始胡言乱语,像是被梦魇住了。

“他们说奶奶不存在,说我骗人!

怎么可能,明明奶奶就在那里,陪着李林,陪着我。

他们说我是骗子,说根本没有人在乎我,说我是个孤儿。

结果奶奶消失了,再也没回来了。

他们偷走了我的奶奶,偷走了李林的奶奶!

李林明明是个乖孩子,但奶奶还是走了。

这个怂包,没骨气的家伙。

他们才是骗子,是小偷,是坏人!

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

眼前的少年越来越激动,但是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黯淡。

就在我眼前,病床上瘦削的身影慢慢变成了一个个碎片。

在半空中尝试流向不同的地方,又被一股力量扯回到这具躯壳。

少年的面部已经扭曲,看不清他的表情和形状。

解离,重构,就发生在我眼前,诡异,但绚丽。

我发誓,我见到了不止一个身影,不止一个面孔在我眼前闪过。

就好像不同的灵魂在他的躯壳里撕扯,推拉,试图逃离。

最终,又稳定下来,更陌生,但更强大。

眼前的少年对着我微微一笑。

“医生,您好好想想,您有没有走出过这个病房哪怕一步?”

没有。

我没有任何除了眼前这个少年和这个病房里发生的事情以外的记忆。

而记忆里我做的一切,也只是想要让这个少年,至少是这具躯体活下去。

我的脑袋被一个问题占据。

“我是谁?”

我抬起头把目光投向病房的门口,那扇门不知何时被一面镜子取缔。

而,镜子里映出的脸,和眼前的少年一模一样。

我似乎从来没有想要打开那扇门,我也不知道门外是什么。

我是医生,但是我也只是医生而已。

我没有自己的名字,也没有自己的故事。

我感到一阵耳鸣,突然的剧痛,就好像头被钝器重击。

意识开始模糊。

我感觉好像被撕扯着,变成碎片。

眼前闪烁着耀眼白光,破碎的感觉是那么真切。

失去意识前,我耳边隐隐传来了医疗器械滴滴作响的声音。


•6•


“林医生,十号房那个好像醒了。”

坐在桌前的人听到响起的广播匆匆离开了。

桌子上摊开的笔记本上写着:

“ 李林,2020年4月15日被警方送入院后陷入昏迷。已知患有精神分裂症和妄想症,有暴力行为,杀害孤儿院中曾对他进行言语暴力的两个人。”


•7•


他伸了个懒腰。

"终于写完了。"

说着把文件拖进了一个名叫“存稿箱”的文件夹。

文件名那栏显示着《箱子 by李林》。

他关上了显示器,离开了。

咔哒一声,门落了锁。

显示屏突然闪起蓝光,一串串代码从屏幕前流过。

闪烁着,扭曲着,组成了一个“箱子”。


•8•


你在箱子里,还是箱子外?

潘多拉魔盒打开后,是否被合上了。

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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